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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生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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羲和神情亦是緊張:“我在京中觀你星象,你命劫未過,折劍山莊不能救你。”

這世間最相信術術的,一是道士,二是讀書人。沈言璟雖不算術士,也不算是個正經的讀書人,可十年讀完三萬本書也是個浩大工程,知道的東西亦是不少。

術術雖說玄妙莫測,可不能否認的是,玄學確實是存在的。

就拿喻姑息與羲和而言,他二人便是天師,能測算出沈言璟的命格提前做出打算,未雨綢繆。

“折劍山莊不能救我?這是何意?”沈言璟有些不解。

羲和雙手捏印,沈言璟卻不知她在做什麽。她一只手撫著自己的額頭,一只手撫著沈言璟的額頭,聲音輕緩的說道:“你有命劫,乃是金木脾肺而劫,應以土火可之。折劍山莊為木,你留在此處,不能避劫,只能遭劫。”

這話若是旁人說來,不免天方夜譚,沈言璟自然不會信。

可羲和卻不一樣,她有喻氏血脈,盡得天師真傳,測算出來的東西自不會錯了。

沈言璟的一顆心漸漸地沈了下去。

他原以為找到了火芝,自己的性命便可無虞了,也能與千涼長長久久的過完這輩子。可這上天總是與他開玩笑,予他希望後再予他失望,這一次,上天又與他開了一個大玩笑。

人生而不易,又有誰能夠平安喜樂的過一世?

在無終國的那些年,沈言璟的心中總是想著他這一世站國朝堂,走過江湖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,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生活都已經過過了,就算是明日便死,也沒有什麽遺憾。

可在他再遇陸千涼的時候,他卻動搖了。原來在這世界上,還有他珍視的,不願放手的東西。

他放不下陸千涼,所以放不下自己的生命,想要長長久久的活下去。

沈言璟緩緩閉眼,在心中想了無數種可能。若折劍山莊真是自己的劫,他想要帶千涼離去,能有幾成的把握?

以陸千涼的性子,若是知道了今日羲和說的話,不用沈言璟先提她便會提議帶著竹隱離開折劍山莊再尋住處。

他倒是不擔心與陸千涼相離,可命劫這東西,不是站在原地等著人來撞的,而是時時刻刻伴隨著應劫之人,終有果報的。

若是他出了意外,陸千涼當如何?竹隱當如何?藍雨萃雪小皇帝等一眾人又該如何?

只是一瞬間,沈言璟的腦海之中卻想到了無數的想法,甚至想好了若是自己出了意外,怎麽讓陸千涼和竹隱能夠好好活下去。

他不是沖動的性子,向來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,陸千涼與竹隱是他的牽掛,他一定要妥善安置。

好一陣,沈言璟才睜眼,問羲和道:“這命劫,可有避法?”

羲和單手捏訣,一只手貼上沈言璟的額頭,大有仙人扶頂之姿:“命劫避無可避,可卻未必是死結。你的生門不在折劍山莊,土火在南,你可去南方尋找生法。”

言罷,羲和疲憊的松手,長長的吐出一口氣,跌坐在床上:“我算不出準確位置,只能找到一個大概。”

只能找到一個大概,這便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。只是生門,這卻不是什麽好的消息。

沈言璟再一次皺起眉頭,明滅的燭火背對著他的方向,映的他整個人忽明忽暗。

這世間,除生死無大事。沈言璟曾以為這時間很多事情都是超脫生死的,在這一日方才領悟,只有生死,也只有生死,是人永遠超脫不了的劫難。

不只是沈言璟,就連千古帝王,喻氏國師也不能超脫這個限度。

沈言璟起身:“生門在南方麽?我知道了,今晚我會去和千涼商量的。占蔔之術太過耗費心神,我的事你不必太過擔心,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。”

羲和聞言,點了點頭。

沈言璟不會輕易許諾,可他是一言九鼎的人,只要他答應了,就算是再苦再難,也一定會努力去做到。

更何況,有陸千涼在,羲和也不怕沈言璟自暴自棄。

她跪起身來,尚未完全褪去嬰兒肥的小手輕輕撫了撫沈言璟左側臉頰上的傷疤,依舊是波瀾不驚的目光。

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這樣平靜的目光裏蘊含著怎樣的感情,那是怎樣的留戀。

羲和也想留在沈言璟身邊,想一直陪著他,看著他從意氣少年一直到耄耋老翁。可她終是要回到那個冰冷的京城,被天師兩個字捆綁在高高的九龍塔內。

一世受人尊敬,一世不得自由。

那便是沈言璟在將她接回長安城的時候,不肯說出她真實身份的原因吧,沈言璟希望她平安喜樂,希望她能做最真實的自己。可到底,她還是被帶進了紫禁城,住進了九龍塔。

指尖下的傷疤凹凸不平,帶著些許叫人道不明的韻味。

若說之前的沈言璟,是一個叫人呢無法忽視的雄鷹,現在的他,就像是一株被拔去了利刺,只能任風吹雨打的嬌柔花朵。

很多時候,他那保經世事的目光都會讓羲和心疼。

可那又能怎麽樣呢?說到底,對於沈言璟和陸千涼來說,她都只是一個外人罷了。

沈言璟吹熄了燭火,走出了羲和的房間,靜靜地坐在院子裏望著月光發呆。

樹下矮桌中的茶水早已經涼透,沈言璟隨手倒了一杯,食不知味的飲著杯中的冷茶,猶不覺哭。

生門在南方麽?就算是前往南方,也未必能找到生門。命劫這東西避無可避,若是生劫,只是坐在原地不動,命劫也會自己安然度過去。

可若是死結,就算是沈言璟做好了完全的準備,那命劫還是會將人傷個體無完膚。

月光下,擺在二人窗口上的火芝寧靜的栽種在泥土之中,那泥土都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。

血芝需要鮮血來養,陸千涼每日都會放半碗生血澆灌那一株血芝,終日不綴。她的右手要拿劍,不能受傷。這些時日都是用左手放血。時間久了,那腕上便留下一道淺褐色的傷疤。

沈言璟自然心疼,每一次陸千涼割腕取血,他都心疼的恨不得以身相替。

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?他又能怎麽辦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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